十年后，它稳居史上最佳之一
去年的金棕榈电影《坠落的审判》即将在内地公映，前几天在北大进行了首映礼。我无意就映后环节时某些男性学者的发言进行讨论，不赞同，不欣赏，更不感兴趣。显然，戴锦华老师和导演茹斯汀·特里耶的分享要有价值得多。作为一个美剧迷，导演提到的一个细节让我印象最为深刻。她说，创作这部电影的灵感来源，是一部美剧的片头动画。在那个片头动画里，一个身穿西装手提公文箱的男人走进了办公室，看着面前的一切迅速坍塌，随即，他从高空坠落，背后则是展映着无数巨幅广告的摩天大楼。这部美剧，正是《广告狂人》。今年刚好是《广告狂人》完结的第十个年头，得此契机再来聊聊这一部如此在国内已显得有些冷门的经典美剧，倒也恰逢其时。如果你在二十年前告诉我，一部荣获戛纳金棕榈的电影，灵感来源是一部美剧，我会觉得这是天方夜谭。曾经，电影和剧集之间不但有壁垒，更有鄙视链。但过去的二十年，是美剧登堂入室的二十年，一部部精彩绝伦的剧集，让电视剧这一艺术门类逐渐从鄙视链的底端昂首挺胸，终于在今天有了和电影分庭抗礼的底气。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最佳美剧，于我而言，我会选择将四部剧集并称之为“21世纪美剧四大名著”。它们是《黑道家族》、《火线》、《绝命毒师》以及《广告狂人》。当然，由《绝命毒师》衍生而出的《风骚律师》亦是巅峰神作，正如同和《水浒传》有“血缘关系”的《金瓶梅》虽然不在“四大”之列，论水准却绝对够格。这几部剧，都是放进文学殿堂里也可以“昂首挺胸”的，在各自的维度里，都拍到了极致之境。《广告狂人》像是美剧中的《红楼梦》。它拍的是个人沉浮，也是时代群像，它将人性中最幽深晦暗的部分用最细腻的方式展现给了观众，而通过一个个精彩绝伦的角色，它也把美国六七十年代最真实的面貌呈现了出来。剧名译作《广告狂人》，称得上是信达雅。英文原名“Mad Men”双关，“Mad” 可以指广告公司林立的纽约麦迪逊大道，说的是主角所处的行业，也可直译为“疯狂之人”，倒有暗示角色精神状态之意。从行业剧或商战剧的角度来看，《广告狂人》自然是一流的。编剧团队显然做了大量的功课，整整七季，呈现了大量的广告案例，从创意形成到商务谈判，剧集让我们看到了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美国的广告公司究竟是如何运作的，观众也愿意相信，一切都是真实的，因为那些细节足够精致，足够考究。如果把一部剧比喻成人，《广告狂人》显然有着一副好皮囊。灵魂重要，好皮囊也重要，卖相不好，看着就觉得粗陋，有再好的灵魂，也会劝退不少观众。《广告狂人》之前，除了《黑道家族》，少有美剧称得上“精致”二字，好看如《监狱风云》、《迷失》、《白宫风云》等剧，虽然在剧作上已达高峰，却还是显得粗糙，《广告狂人》却精致到华美，甚至达到了科幻电影再造世界的水准，让观众只要打开剧集，就立马穿越来到美国六十年代。那主角永远板正的西装，是所有人都不离手的香烟，是上班时办公室必备的威士忌，是郊区四口之家温馨下的暗涌，是曼哈顿大公寓里繁华背后的冷清，是电视里传来的肯尼迪死讯，是夫妻刚刚结婚却要被越战分离。时代群像，拍不出时代，则群像也无意义。《广告狂人》拍大时代的方式，值得后辈参考，它在“小”上做到了极致，自然就显得“大”了。拍到肯尼迪遇刺的那一集，我印象深刻，肯尼迪遇刺的同时，男主所在的公司也处在即将被收购的动荡之中，男主和妻子的感情也到达了崩溃的边缘，大时代中震动全球的大事，在剧中成为了男主生活危机的背景板，却恰到好处地通过个体心境呈现出了时代情绪。把用最精致的手段打造出的时代背景板树立在那里，《广告狂人》便可以进一步雕琢自己的灵魂了。成为茹斯汀·特里耶灵感来源的“坠落”，正是全剧的主题之一。乔哈姆饰演的男主角Don，是一个自毁倾向极为强烈的男人，整整七季，《广告狂人》都在拍同一件事：一个表面风光的成功男性想要毁掉自己。从第一集起，Don就在不断出轨，他的生活看上去是那样幸福，美丽的妻子，一双可爱的儿女，一份令人艳羡的工作。更何况，他仪表堂堂，才华横溢。但他对此并不满足，或者说，他拥有的一切不能给他带来安全感，也不能给他带来快感。贯穿全剧的大梗，是Don的身份问题，他的身份是伪造的，经历朝鲜战争，他的上级死于炮火，他用了对方的身份回国，才有了较为光鲜的社会地位。原本的他，其实从小在妓院长大，某种意义上，《广告狂人》拍出了非爽文状态下的韦小宝，真实情况下，一个在妓院长大的孩子，很可能就是会拥有像Don一样的心理问题，他过早了接受了性启蒙，却从未得到过科学的性教育，他把性当成了情绪宣泄的出口，因为相比之于爱，他对性更加熟悉。不断地出轨，是Don通过性来麻痹自己，让自己从危险关系中获得安全感，也是他内心深处自毁倾向的投射，潜意识里，他其实希望妻子发现他的不忠，一旦被发现，他的不安全感反而会消失了，因为他伪装地太累，不光是假身份，也是假状态，对于他来说，出轨时的自己才意味着某种真实。正是因为强烈的自毁倾向，Don也的确一次次地接近毁掉了自己的人生。剧中，Don经历了两次婚姻，全都失败，除过他自己不断的出轨行为，婚姻失败的核心原因很简单，他从未向对方袒露真实的自己。在工作上，Don有天赋也有经验，自己能想到极好的创意，也有识人之能，懂得让合适的人才发挥潜力。他骨子里的不安全感让他永远无法安于现状，这促使他在公司面临危机时一次次虎口脱险，从独立到重组，都体现了他的冒险精神和商业头脑。但他却在事业如日中天时选择自毁。他酗酒，他在重要客户面前大谈自己小时候在妓院的成长经历，他在开会时突然离席，一走便再无音讯。Don这个角色真正迷人的地方，不是他的翩翩风度，不是他的巧舌如簧，而是他把一个人的不堪和脆弱全都赤裸裸地展现在了观众面前，我们看到了他的伪装，也看到了他的真实，这一切都似乎应该令人感到鄙夷甚至恶心，但总有一些时刻，我们会不情愿地发现，我们可以和Don完成某种共情。那是人性中最幽深晦暗的部分，Don不忠、虚伪、懦弱，但他同时也有善良的一面，有值得信任的一面，他不是一个好丈夫，不是一个好父亲，也很难说是一个好上司，但他却是一个足够真切的人。因为真实，看着他“坠落”，自然会有很多观众在心中也泛起涟漪，比如第六季最后一集，当他带着儿女来到幼时长大的妓院时，追剧的观众，谁又能不生出万千感慨呢？围绕着Don，编剧马修·韦纳写出了太多这样真切的人，每一个角色都有着足够复杂的内心世界，没有一个人是脸谱化的，没有一个人是工具人，他们都有着丰富的性格，面对不同的处境，都会做出合理或不合理的选择。剧中的每一个戏剧高潮，都经历了大量的铺垫，每个角色迎来自己命运中的关键时刻时，我们为之欢喜或悲伤时，回想他过往的经历，都会觉得合理。十年过去，哪怕我已经看到了《风骚律师》和《继承之战》这样高水准的新剧，但《广告狂人》所触及到的境界，我认为后来者依旧很难达到。它不是一个强戏剧冲突的情节剧，也从未为了制造戏剧冲突而将人物的行为夸张化，它就是把一个个真真切切的人拉到了剧里，仿佛是让他们自己去应对生活中迎面而来的各种困境，应对时代的幻变与风云。这种好看，是经得起反复品味的，历久弥新，十年后再看《广告狂人》，我会觉得越品越有味道，越看越觉得天下无剧。影迷朋友们，机制改版，星标「电影爬虫」公众号,才能及时接收到推送，希望大伙动动小手给我们一个星标，万分感谢！商务/阿乐（微信：pachongsw1）进影迷交流群加微信：caodahua1994期待您点个在看，分享给更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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